自上海采取封控措施以来,物资供应变得紧张起来。除了社区团购,2500万上海常住居民只能依赖还在街道和弄堂里穿梭的骑手们。
目前,不到2万名骑手在支撑着“最后一百米”。以往平时这一数字是8万。绝大多数骑手因疫情防控被困在小区里,无法重返岗位。这也意味着他们这段时间失去了收入来源。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损失。
还奔波在外的骑手小哥,或许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段特殊的经历。
Tech星球采访了多位已经返岗,坚持在一线忙碌的骑手们。他们大多超负荷运行,每天至少需要送上百个订单,工作到凌晨是常态。每个订单背后,都是一个焦急等待的家庭,他们多送出一单,就能多解决一个家庭的生活困难。
但可能没有人知道,骑手小哥们都无法保证自己的一日三餐,有的甚至没有属于他的一张床。
繁华喧闹的上海,如今按下暂停键变得寂静,只剩下骑手小哥们奔忙的身影和电动车的疾驰声。有骑手小哥告诉Tech星球,每次路过空空荡荡的步行街都会想起之前人山人海的样子,“我不知道还有多久,只希望快点恢复正常。”
6万骑手被困小区,等待返回岗位
骑手李勇青被迫失业了,他被困在浦东的出租屋里已经20天了,只能眼看着平日里一起跑单的兄弟们奔忙。
“现在一单跑腿的价格比平时高好多,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李勇青向Tech星球坦言。他一直在等公司的消息,时刻准备返回岗位。
没有任何征兆,3月27日晚八点半,上海发布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新一轮切块式、网格化核酸筛查的公告。李勇青也是那个时候开始被封控在上海浦东的家中。
4月6日,上海官方给出数据,疫情封控期间,每天一共约有1.1万名骑手小哥奔跑在路上。截至4月16日,根据官方数据,上海外卖骑手在岗人员已经超1.8万人,每天的配送单量也已经达到了180万单左右。
但据不完全统计,以往上海日常外卖小哥的数量在8万人左右。这意味着有6万多骑手无法提供配送服务。
他们没有通行证,无法外出。由于上海各个区域都有不同的通行政策,即使电商、外卖平台出面统一申请了证明,可能也无法让骑手们顺利返岗。
六万多名骑手只能被迫待在家中,突如其来的“假期”,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
除了社区团购外,2500万上海常住居民的基本生存物资的获取和配送,只能依赖还在街道和弄堂里穿梭的骑手们,运力的不足导致跑腿费用也价格水涨船高。
跑腿价格飞涨、路上交警检查变严、找不到地方吃饭,李勇青靠着同事群和朋友圈拼凑出对外面的世界的大致了解和认知。“我身边住在小区里小哥几乎都无法出门”,李勇青告诉Tech星球。
4月4日,李勇青妻子被确诊为无症状感染者的消息让他彻底打消了返岗的念头。作为“密接”的他,只能居家隔离。一个星期后,李勇青也被确诊为无症状感染者。
在接受Tech星球采访的当天,李勇青刚被转运至隔离中转站,继续等待方舱的床位。
“我其实已经转阴了,但还是被拉来隔离”,李勇青无奈地向Tech星球解释。现在对他来说,返岗已经不再重要,当下最要紧的是能度过隔离期,回归正常生活。
那些即使没确诊的骑手小哥,实际上也和李勇青一样,他们都被迫“歇业在家”一个月,却看着身边的同事依然在前线忙碌。
骑手“前线战场”:吃冷饭,睡桥洞
3月26日,饿了么在上海推出“应急特需”通道,专门面向独居老人、孕妇、婴幼儿、残障人士等人群。
在“应急特需”通道上线第一天,饿了么骑手刘正元就被临时抽调到这一部门,专门负责送药品。目前,他已经开爱心专车二十多天,每天工作到凌晨两三点。
像刘正元这样的爱心专车骑手,都由饿了么统一提供食宿等基本生活保障。“我现在住在嘉定那边的酒店里,每天到药店十几公里”,刘正元告诉Tech星球。
因为疫情防控政策,保供酒店数量远大于需求,各大平台能提供给骑手住宿的酒店并不多。
不少骑手晚上睡在桥洞里。(受访者供图)
一位天猫超市的骑手告诉Tech星球,他们集中吃住。“目前都住在配送站里,有的睡沙发,有的睡行军床。有的配送站周边有酒店,就包了酒店,酒店房间很少,也需要几个人睡一个房间。”
但他们已经足够幸运。更多骑手每天奔波十个多小时后,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冰冷的桥洞、路边的长椅,以及任何可以遮风避雨的角落。
在知道上海杨浦区要封控5天时,骑手葛振就做好了要露宿街头的准备。他准备好5天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我一直睡在一个拆迁房的三轮车里”,葛振告诉Tech星球,“一开始没找到睡觉的地方,我就和同事们坐在马路边上聊天。有的同事后来睡在桥洞里。”
有的骑手晚上在废弃的危房过夜。(受访者供图)
4月初的上海,昼夜温差较大。在外过夜的葛振没有被子,只能在路边捡来硬纸板垫着将就一晚。
刚刚封控的上海,路边几乎没有营业的商店。葛振每天在配单的间隙路过自家小区,吃上一口妻子从小区围栏递出来的面条。简单饱腹后,葛振就要赶紧继续接单。
葛振的工作范围就在杨浦区内,专门配送平台上的订单。每天从早上八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至少十二个小时。“一天要配送至少50单吧,都是生活必需品”,葛振告诉Tech星球。
他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只需要坚持5天就可以回归正常。但直到现在,上海杨浦区也没有解封,葛振至今没有回过自家小区和家里。“换洗的衣服带的太少了,没想到会封这么久”,葛振在电话那头非常的无奈。
解封的日子依然不确定,葛振将住宿的地方搬到了弟弟的车上。尽管不用露宿街头,但一直蜷缩在驾驶座上的葛振也无法保障充足的睡眠。
清明节前后上海气温直逼30度,4月中旬又迎来持续大暴雨。忽冷忽热的天气让葛振招架不住。“前几天在车里非常的闷热,这几天晚上又很冷,我现在已经有点儿感冒了”,葛振告诉Tech星球。
除了住宿,一日三餐的问题也困扰着葛振,他已经连续两晚没有吃上饭。
目前,上海能开业的只有超市和少数餐饮店。葛振每天能否吃上热饭需要靠运气。“大部分都是吃泡面,很多店的饭菜是提供给志愿者的,去晚了就没了”,葛振告诉Tech星球。
一天早上,葛振在配送路上看到一家开着的包子店。他赶紧停车打算吃一顿热乎的早餐。但没想到的是,老板以只接线上订单为由拒绝了他,“老板让我去网上下单才能卖给我”。
绕开平台接私单,日入数千甚至过万
和葛振一样自行解决住宿问题的骑手不在少数。并且就算有酒店可以住,价格也会让他们犹豫。权衡之下,葛振就选择继续在车上将就,“之前公司是有酒店可以让我们住的,本来170元一晚,现在涨到210元了。”
葛振没办法接跑腿订单,每单的配送费达不到数百元,客户也没办法打赏。他向Tech星球透露,一单的配送费比平时高一些,15元-30元不等,现在价格也有所回落。
这意味着,葛振一天的配送费收入在750元-1500元之间。酒店的住宿费用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少的支出。
面对网上流传的“上海外卖小哥一天赚上万”的消息,葛振表示的确存在,但仅限于接跑腿单的小哥。
李勇青也告诉Tech星球,他身边正在跑腿的同事每天收入都在5000-6000元之间。“现在两三公里的跑腿单子都可以有一百多。有个同事送了一个七公里的单子,八百多块钱。”
尽管每天收入数千,也有部分骑手为了赚更多的跑腿费,开始接私单。他们可能是来自平台的专业骑手,也有的可能只是看中了“赚一笔”的机会,冒险充当一回临时的跑腿小哥。
在上海,通过美团、饿了么等平台成功找到跑腿小哥的概率已经越来越小。即使将打赏小费加至数百元,也可能无人接单。
而在抖音等平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越多越多人发布代跑腿的视频广告。你可以通过定位,找到小区附近的多位跑腿小哥,再通过微信的方式进行交易。尽管绕开平台,但这样的方式能高效解决问题。
“你家离我不远也不近,一百块,买的东西多还需要加价”,刘欣听着一位跑腿小哥发来的语言,愣住了。
封控在小区数十天,刘欣家已经没有了速食。平时不太做饭的她不需要蔬菜包,而是需要泡面、可乐、火腿肠。但刘欣住在老龄化极高的小区里,群里的阿姨们几乎没有专门开方便面的团,更多是米面粮油、肉蛋奶,甚至有专门的葱姜蒜的团购群也没有方便面团购。
刘欣在心里估摸着,10包方便面的价格不超过30元,如果加上一箱可乐,跑腿价格还要上涨,“怎么算这都是一笔天价跑腿费”。
再三犹豫下,刘欣尝试问小哥是否有证件、是否有48小时的核酸证明。“我花那么高的价格,至少要保证买到的东西是安全的吧”,刘欣心里想。
跑腿小哥连发三条语音,向她解释现在为什么跑腿费这么贵,可乐的价格会是平时的两倍,但对证件问题避而不提,甚至都未透露自己是哪个平台上的骑手。
为了安全起见,刘欣放弃了私自叫跑腿,继续刷着各个社区团购群。“至少团购的东西,居委会会消杀,价格也合理”。
4月13日,上海市场监管局在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将对大家所关心的快递费和跑腿费价格明显上涨的问题,联合采取措施,进一步依法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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