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升华最快乐。

文/吴鹤鸣

(相关资料图)

编辑/范婷婷

刘丹阳像一个永远快乐的男二号。

线下市集里，他的摊位从不缺人，大爷大妈或是小朋友，都会驻足把玩。

从中国美院毕业之后，刘丹阳径直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各种艺术展，拿过一些奖，靠着奖金过日子，前后折腾了一年，入不敷出，最难的时候，他只能靠着网贷度日。迫于生计，他开始老老实实上班，一边还网贷，一边继续做自己的“玩具”。

3年前，靠着自己做的咸鱼——一条“被生活压扁了，却能站起来”的咸鱼，刘丹阳终于站起来了。每次参加线下集市，每天都能卖出上千甚至上万元，线上的店铺即便没有做推广，也总有人时不时光顾，他觉得“丹心造相”的起量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的起身，像是带着一些社会情绪的，在立锥之处，倔强的站着，并快乐着。

爱练功夫爱念经

刘丹阳出生在山东淄博，骨子里是带着点侠气的。从小迷恋武侠、修道成仙，喜欢梁羽生笔下的大侠甘凤池，是天真童趣也好，是坚持也罢，事无不可对人言，足见真诚。

北方乡间有习武的风气，刘丹阳父亲的朋友练过天河寺的硬气功，是外家功夫，“他会一指禅”，但他想练内家功，“不想练个铁头功把头发练秃了”，对此一道，他用“痴迷”来形容。

小时候的刘丹阳

他的第一本秘籍，《大力鹰爪功》，是从淘宝上淘来的，在大学宿舍里天天练书上的十字桩，每天练十分钟，据说颇有成效，桌上有水杯掉落，他能一把抓住。

“练功”对刘丹阳来说，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因为练功身体好了不少，浑身的毛病只剩下鼻炎，夏天没法开着空调睡觉。毕业之后，刘丹阳先后又练习药师瑜伽、八部金刚功和八段锦等十几种功夫，只是没再从淘宝上淘秘籍，改从B站找视频，“不打架，只练气”，练的是一个强身健体，一股精气神。

刘丹阳很多作品的材料用的是黑檀木，又叫乌木，强度极高，又硬又重，雕一个小电视需要一天。“如果不练功，雕40分钟就已经受不了”，刘丹阳现在一天能雕上十多个小时，这样的气力，和长期练功不无关系。

除了每天练功，他还爱念经，《金刚经》、《法华经》，刘丹阳还会背诵南朝的高僧志公禅师的《十二时辰诵》，这位志公禅师有个更耳熟能详的名字，叫宝志和尚，想来刘丹阳是得了梁武帝和宝志和尚画像传说的精髓，才让作品里的神气更为本真。“有字的书只看佛经，没字的就看漫画”，淘到一套好看的宫崎骏，会兴高采烈地分享，“贼便宜，质量贼高”，刘丹阳的心性就透出一个“天真”。

有时候一边念着经，一边还得做买卖，考虑生计，他会嘲笑自己“经都白念了”，好像更深沉的意思是，还得受困于皮囊之欲，不能免俗，也不合时宜。

被网债困住的年轻人

考大学的时候，刘丹阳分别参加了鲁美、川美和国美的校考，都拿到了合格证。在鲁美上学的姐姐不让他去鲁美，“担心我给她捣乱，影响她找对象”，刘丹阳笑说，最后他选择了国美，学的是空间艺术，学景观，也学雕刻，“万金油”，每个大学生都会吐槽自己的专业。喜欢的课认真听，不喜欢的课摸鱼，还会跟老师争论自己哪里画的好，但成绩一直不错。毕业设计展上拿了奖，是时任院长许江给他颁的奖。

年轻的艺术家总有些理想。刘丹阳带着自己的毕业作品，一个造型上有点像胡桃夹子的“机器人”，四处参展，多数都能拿奖，那作品个头不小，有时候奖金还不够路费、运费和展位费。虽然奖不少，但是没人给他下单，在学校学的都是艺术表达，如何市场化、商品化，老师很少教，很多艺术类的学生会打趣说，所谓商品化，“就是做得丑一点”。

前后折腾了一年，入不敷出，刘丹阳开始上班，教过小孩画画，实习工资2000元，也去过雕塑公司，专注研发产品，“不是他们把我炒了就是我把人家炒了”。刘丹阳是这样的人，如果让他画插画或者做产品，只要告诉他必要的元素，剩下的任由他发挥，他才愿意做，也能做的很好，“我愿意接这种活”。

如果只是呆板的让他照猫画虎，受甲方制约，他会“浑身难受”。上学的时候，导师经常接到大金额的工程项目，交给刘丹阳做，他总是不乐意，有时候会跟甲方吵架，再后来导师也不会将这种工作交给他。

后来工作也是如此，雕塑公司会接到景观设计，要求很具象，刘丹阳也不愿意，即便他还挺缺钱。

刘丹阳和女友在市集

那些年，刘丹阳靠着互联网金融过日子，左拆右借，一边去国美在浙江美术馆的市集摆摊，“几乎都是国美的学生”，每天都能挣几千元，一边上着班，一边还着利息，刘丹阳一度欠到十多万，“幸好额度只有那么多”，否则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欠下多少钱。

以他的专业水准，是足够找到好工作摆脱网贷的，他嘴上没说，却始终没有妥协。如果热爱和生存暂时相悖，会有多少人一直坚持？这算是“穷苦已经无量劫，不信常擎如意珍”的证道吧。

不升格最快乐

让刘丹阳活下来的，其实是“1688”。几年前他学着其他摊主，从1688上进货，“很便宜”，一款潮流背包，一只卖几十元，摊位上一边的4/5摆着包，剩下的1/5摆着他的黑檀木雕刻。每次市集，包包都很快就卖完，有次一位保洁阿姨路过，问过价之后，直接从工作服里掏出现金，也不还价。那时候刘丹阳觉得，喜欢潮玩的人，不大分年纪。

大娃怪市、青灯市集等出了名的市集，他和女朋友都会去，小市集也去，是线下市集的常客，时间久了，和大娃怪市的主办方熟悉了，他们会让刘丹阳帮忙画插画，只要告诉他，画上要出现什么，剩下的让他自由发挥。第一张海报，刘丹阳没有收钱，后来接插画生意成了他收入的一部分。

刘丹阳做的东西，说是玩具，其实不知道具体怎么玩儿，充其量是个摆件，但是一上手，看着他做的“鸭梨山大”、猴子、电视机和摸鱼金符等等作品，无一例外的大眼睛，或色彩夸张，或造型光怪陆离，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好玩儿”。

纯粹的快乐，是刘丹阳有意无意传达的观念。

他喜欢用黑檀木，横截面细密，不像一般的木头，“容易劈”。他用机器只做切割，剩下的步骤全部手雕，光是工具就有上百件，整整齐齐摆着，木工房常有的木屑粉尘，这里见不到，一边做一边清理，女朋友和他都有些强迫症。黑檀坚硬的质地经过雕刻之后，没有特别打磨，雕刻的痕迹都还在作品上，最近刚做出的一个小电视机形状的摆件，手工需要一天，卖一千多元，因为口碑好，还做了半机器版本树脂材质版，卖三百多。

真正让刘丹阳站起来的，是他的“咸鱼”，灵感来自冰箱里的一条鱼干，“被生活压扁的咸鱼，却能站起来”，咸鱼立住了，在市集里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心头一颤，随即代入感很强，很多人买。慢慢的，木雕作品在摊位上的占比越来越大，包包的占比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全部都是都是木雕作品，每次市集都能卖出几万元。

有次一个学生模样的小朋友，一天来了三次，就来看看刘丹阳的咸鱼，“他说身上的钱就够买一条的，得犹豫下多逛逛”，最后还是买了一条。

就着咸鱼的造型，刘丹阳做了摸鱼金符，算是他最爆的作品，每次市集现场带的不够卖，他就让人在淘宝店里下单，“戴了摸鱼符，上班摸鱼老板发工资，上学摸鱼金榜题名，老板摸鱼财源广进”，原本是一句戏谑的广告语，真的有粉丝买完之后跟他反馈，“运气变好了，彩票都中”，每天都有反馈的照片和视频。当然不是摸鱼金符真的应验了，也许解决了内心纠结，停止内耗后，自身反而会释放更大的能量吧。

纯粹的，觉得好看好玩，这样的消费本身就有一定的门槛，说的不是金钱上，而是精神上，刘丹阳被问的最多的一句话，“这个东西怎么用啊”，无用之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