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只有少量的艺术品,上面画着鸟禽和走兽。而现在,从东方来了珍宝……如果您拥有这些中国的手工艺品,您就仿佛花了极少的价钱,去北京参观展览会。”这是英国诗人普赖尔对中国漆器的由衷赞美。普赖尔眼中的“东方珍宝”,都是从广州启程,漂洋过海来到西欧的,有不少就由广州工匠巧手制成。这些表面雕镂着花鸟、山水以及广州古港风情的精美漆器为当时在西欧劲吹的中国风又添了一把力。
▌走红海外
西欧知识分子,研习中国漆艺
古人把清澈透明的生漆调制成五颜六色的彩漆,需要高超的技巧;但把彩漆调成后,工匠施展种种“魔法”,以各种精妙的技艺制作漆器,又是另一个境界。广州“一口通商”的时候,一箱一箱的漆器沿着“海上丝路”,远销欧美。这些表面雕镂着花鸟、山水以及广州古港风情的精美漆器为当时在西欧强劲的中国风又添了一把力。
在西欧,中国漆器的魅力到底有多大呢?话说,漆器渐渐在西欧流行后,不仅当地的工匠,就连绅士仕女们也对漆器的制作大感兴趣。1758年,有聪明的商人捕捉到人们的心理,出版了一本小册子,介绍中国漆作工艺。这本小册子在市面上十分好卖,不仅西欧本地工匠拿来做参考,进行技术研发,试图制造出与广州漆器媲美的产品,连绅士仕女们也兴致勃勃地进行钻研,亲身体验漆器的制作过程,从彩漆的调制,到“胎体”(上漆前的原材料,有木器、竹器、陶器等)的打磨,再到涂漆、描绘,忙得不亦乐乎。自己做出来的漆器肯定不如从广州进口的精致好看,但摆在家里,也是令人自豪的装饰品,亲朋好友来了,可以好好显摆一番。
话又说回来,西欧知识分子对漆艺的好奇心,还是值得我们思考与借鉴的。要知道,古代中国“士农工商”的阶层划分严格,各行各业的工匠干的活并不怎么起眼。中国的漆艺虽然在河姆渡时期就已萌芽,汉唐时期华彩烁烁,出现了“雕镂”“螺钿”“描金”等多种技法,明清时期的漆艺更是百花齐放,色彩之绚丽、技艺之高妙令人叹为观止,但只出了一部集漆艺之大成的专著——明代漆工黄大成所著的《髹漆录》。读书人缺乏对工艺的好奇心,也不注意传承一代代积累下来的经验与知识,使得西欧人最早还是从日本人制作的器皿中获得对漆艺的第一印象。拿在西欧广受追捧的茶叶漆盒来说吧,日本流行的“黑漆描金”手法(也是从中国传过去的)当时在欧洲最为流行,广州本土的工匠也不得不多多使用这一技法,以迎合海外市场的需求,其擅长的其他高妙技艺少了用武之地,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了。
今天,提倡“工匠精神”已成为社会共识,如何认真体味“工匠精神”中蕴含的“把看似普普通通的工作做到极致”的价值观,让普罗大众真正尊重、践行这种精神,中国古代漆艺发展历程中的经验与教训,的确值得我们思考与借鉴呢。
▌技艺精妙
工匠施展绝技,漆画栩栩如生
“雕镂”“螺钿”“描金”“百宝嵌”……种种清代广州工匠擅长的漆艺技法,若一一在这儿细说,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如今单讲两百多年在西欧最流行的“黑漆描金”漆器。且让我们发挥一下想象力,“穿越”回近两百年前的广州十三行一带看看。
据史料记载,1822年,十三行一带有几千家专营外销商品的店铺。闲话少说,咱们现在就进一家漆器铺逛逛。这个铺子与当时的绝大多数铺子一样,“前店后厂”,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漆器,后面的工场里,工匠正在忙碌着。有的正在“打底子”,用涂粉填补木器表面的缺陷;有的正在“刮灰”;有的正在上漆;有的正在涂过漆的木器上描绘花纹……整个工作场面忙而不乱,生气勃勃。
如今单说描花纹的那一个工匠师傅,只见他手中的笔蘸着金色的颜料,在已涂好黑漆的茶叶盒上一笔笔“精雕细琢”,一幅栩栩如生的反映茶叶制造流程的画渐渐就成形了。等他画完了,你就可以上前跟他搭个话。他就会告诉你,跟师傅学艺时,挨了多少骂,画秃了多少笔,他和同伴手工做出来的茶叶漆盒,有多少卖给了外国人等。
你若问他,怎么可以画得这么栩栩如生,他会嘿嘿一笑,指一指面前一张外销画家的画作,说:“照着这画依葫芦画瓢呗,这条街上许多人都能这么画。为跟师傅学到这一手,我替师娘倒了两年马桶啊……”讲到口水干的时候,喝一口茶,又会拿出自己以前画的茶叶漆盒,细细端详,眼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好奇:“外国人也真有意思,不光喜欢喝茶,还喜欢看我们把种茶、制茶、卖茶的种种场面画在茶叶盒上。你说,他们到底怎么想的呢?以后,没准我可以把漆工干活的样儿画上去呢,到外国出个名,祖师爷脸上也有光彩。”
这个场景当然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但结合史料来看,细节处或有出入,但未必完全不符合史实。在“一口通商”时期,广州出口了多少漆器,限于史料查阅能力的有限,我们没法给出具体的数字,但从1701年~1703年,仅是法船“安菲第德”号这一艘商船,单单一趟航程,就运走了45箱漆制屏风。英国诗人普赖尔对漆器这一“来自东方的珍宝”也曾发出由衷赞美。他说:“假如您拥有这些中国的手工艺品,您就仿佛花了极少的价钱,去北京参观展览会。”
不光是数字,还是诗句,都让我们看到十三行时代广州漆器的荣光,在这荣光的背后,则蕴涵着广州无数普通工匠的辛劳、汗水与智慧。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月华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林玮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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