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淑娴
【资料图】
当代诗歌的批评对象聚焦于作者、文本,批评视角着眼于西方诗学理论,这无疑是诗歌批评界的常态。赵目珍对当代诗歌批评有着独特的见解,其敏锐的发现,并不局限于作者、文本两者,而是找出了两者之外的第三者,以批评家及其诗歌作为批评对象。赵目珍深知思想深刻的批评家在诗歌创作上蕴含神秘的力量,在其著作《探索未知的诗学——当代批评家诗人和他们的诗》中,他深刻剖析批评家诗人对当代诗歌研究的深厚的理性思维,展现他们以批评家身份进行诗歌创作的内在理路,从而使诗歌显示出一种理性的力量。他重视当下诗歌建构的艺术真实,审视再现汉语魅力的当代诗歌写作趋向,挖掘批评家诗人群体的诗歌技艺与写作秘方,为当代诗歌研究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野。
一、批评性:显示理性力量
诗歌批评家知悉诗歌研究的理论,深谙诗歌的艺术规律,对当代诗歌的批评始终保持着批评家应有的洞察力和感受力。他们参与当代诗歌的写作,以思想的深度和技艺的雕琢为当代诗歌创作提供理性的力量。
诗歌批评家十分讲究诗歌的技艺和力量,赵目珍在《探索未知的诗学:当代批评家诗人和他们的诗》中展现出当下一大批批评家诗人的群像,探究他们在当代诗歌创作中技与道的融合技巧。当下的知识分子写作是对世俗的有力超越,显示出独立不群的个性风格,但有的写作会脱离当下语境,缺失生命的痛感。赵目珍留意观察到几位非常独特的知识分子写作。比如华清,他是一位典型的知识分子,他的诗歌创作有知识性的一面,但又不同于当下的知识分子写作。在赵目珍眼中,华清的诗歌创作就如他的诗歌批评一样既澄明又深刻。华清拥有批评家的清醒意识,摒弃知识分子创作的弊端,将知识作为诗歌创作的背景加以利用,看重经验传达,又依赖于直觉能力,熟知诗歌创作的技巧,呈现时代下人性的本质。赵目珍解读华清的诗歌《从死亡的方向看》,剥离“死亡的方向”的现象,直达诗歌的本质,用死亡观察人的世界,为读者呈现华清另类的人间清醒。他解读华清的《博尔赫斯或迷宫》,一样采用去除现象直达本质的方式,深析华清诗歌的内涵是对命运的显现,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批评家诗人对于艺术的感觉是敏锐的。华清熟知古典诗歌和当代诗歌的手法,借用联想与委婉的含蓄手法,融合兴会与灵感,营造当代诗歌别样的诗境,在诗歌的技与道中指向生命疼痛的治愈。
敬文东是个内敛的批评家,认为“成熟的诗学必须要研究诗歌的技术,但要探究的是诗歌技术与灵魂的关系。”赵目珍在此观点上解读敬文东的《房间》,看到诗人在房间对不同心灵慰藉的需求,窥视诗人的灵魂深度的同时,又能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看到诗人对灵魂塑造的把握来源于生活层面,更直观地为读者展现敬文东诗歌于现实中观照人的灵魂的创作特点。灵魂的写作是敬文东诗歌的力量,那连接现实与灵魂的技艺是在行动中实现的。赵目珍罗列了敬文东诗歌的情境设置和事件叙述,以此为媒介抵达灵魂深度。如《小小的水》通过杀人的案件来展示水的无辜;《打劫》通过刺客枪杀幸福的人展示病态的心理。
胡亮是一位“精通了放弃的写作”的批评家,他将批评的力量运用于诗歌写作;燎原则是一位领悟了诗歌语言反映时代的变化和情绪的批评家,重视技与道的融合;而赵思运,则善于用犀利的语言批评现实的假恶丑。赵目珍对批评家及其诗歌的批评一直是理智且清醒的,深知思想深刻的批评家对当代诗歌的现状保持理性批评的思维,在诗歌创作上注重技艺与力量的关系。为此,其诗歌批评常体现出一种理性之光。
二、写实性:构建艺术真实
当代诗歌的写作自消费主义盛行以来,偏向诗歌的精神写作,如知识分子的精神写作、个人写作、神性写作等等。但有时呈现得过度私密化,肆意地进行欲望书写,个人与时代脱节,使得诗歌进入死胡同。当代诗歌批评家以批评出身,自然深刻地认识到这一弊端,故而他们在摒弃、汲取之后,走向了诗歌精神写作的另一面,即重回生活,从生活经验出发,又超越于生活,体现出当代诗歌的现实意义。赵目珍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
敬文东是属于精神写作的批评家诗人,深知在诗歌中若过度张扬灵魂的写作,势必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他强调观照灵魂必须落实到生活层面,提出“诗歌要想达到探测灵魂的目的,首先要面对的是生活,是活生生的也许还有些卑俗的生活”的观点。他的诗歌创作也反映了这一点,如《邻居》通过对人与人之间的位置的书写,来倾听人的灵魂。周瓒在喧嚣甚至混乱的个人写作里,提出最本质的诗歌真理,“诗歌是建造内心之神的工作,是忠实于个人对生活的理解,对于自我的认识。”周瓒的《遗珠,或踪迹》选取的未刊稿、半成品的诗作来自诗人的现实经验,诗句中的忍耐、懊悔等多样情绪是诗人对自我的认识。
日常经验是诗歌创作的基础,李壮却走向了此路的另一面,他认为“诗歌创作要走向日常经验的对立面,要突出日常经验的独特性,打破人们的期待视野。”赵目珍以《青岛大教堂》为例,详细地对其进行解读,为读者展示一个全面而深刻的批评家诗人的创作特点。从死者的视角,强光的刺激等,说明李壮的诗歌是对日常经验的延伸与改造;从耶稣的救世、世人的嫁娶奔丧等事件,呈现经验的反常。赵目珍很好地为我们解释了李壮的这种经验反常是“一种自为的呼吸,掺杂着现代生活的亢奋与焦灼”。臧棣与李壮一样,对诗歌的现实创作有独到的观点。他与普遍性的现实创作的诗人不同,善于用艺术性的眼光发现事物的独特审美之处,尤其是在未知的事物里,借用现实的具体意象,探索诗歌的无限可能。比如在空的领域里,独创诗歌风箱的意象,为空境提供无限的可能。这个风箱既可以是自己的内心,又可以是有形的万物,为我们展示从无到有的诗歌意象。
作者从当代人生存的境遇阐释敬文东、周瓒、李壮、臧棣等当代批评家诗人的诗歌,他们面对生活,融入个人的生命体验,使得当代诗歌体现了深刻的生活意义和超越于生活的艺术魅力,让我们看到当代诗歌正散发着属于自己时代的强大生命力。
三、传统性:重回抒情传统
中国古典诗歌的文化传统是抒情传统。然而,在复杂多变的时代,受中西方文化影响,当代诗人对诗歌的创作呈现出多样化需求,然而有些诗人过度求新求异,使得诗歌向外延伸得太远,忘记了最初的源头。比如,古典诗歌内在的抒情功能得不到重视,“反抒情”一度成为潮流。当代批评家诗人体察百年新诗,看到情之重要,在当代诗歌的创作中重回抒情传统,为当代诗歌的创作提供了一条明确的回归道路。
诗人、诗歌评论家赵目珍
《探索未知诗学:当代批评家诗人和他们的诗》的大篇幅内容都与抒情相关,作者集中用“建造内心之神的工作”和“主客契合的情思哲学”两个章节对当代批评家诗人的抒情观点进行评析,让我们看到当代诗歌在抒情这一方向上的精彩演绎。罗振亚主张“诗是主客契合的情思哲学”,是当下抒情写作的忠实爱好者,他的诗歌是他情感的代言人,从诗歌中可以看到他对友情、亲情、土地的爱。赵目珍以其《朋友远行》为例,从“兰花开遍湖边路旁/你鼻炎和关节的疼痛会越来越轻”,“如果你实在想兄弟们了/就在乐于天尽情地吆喝几声”的诗句中,看到诗人纯熟运用日常事件中的张力在语言上追求纯净美学的企图,诗人自然而然地将情感和生活进行有效融合,使得诗歌呈现出一种质朴、抒情的格调。
赵目珍对批评家诗人的解读是独特且贴切的,对杨碧薇多元化的诗歌写作,他给出“率性任情”的评价。杨碧薇率性任情,注重体现“我”的心性,是一种“无畏的惊艳和特立独行的底气”。行走、爱情都是她呈现性情的方式,在行走里“她蓦然一惊。肉身怡然之处,人群正熙攘,花市灯如昼”,在爱情里“将四肢塞进身体,幻灭之前,提前破灭”。诗人将对事物的独特审美融于炽热的情感之中,于诗歌中体现一种惊艳之美,这正是诗人的个性创造。
罗振亚、杨碧薇、世宾等人以情为诗,书写内心的情感,但又不止局限于个人的情。罗振亚的友情、爱情、对土地的爱,杨碧薇行走的“我”的心性,世宾对万物和他者的爱等等,这些都由诗人个体的生命体验转为内心世界的情思,为诗歌输送了源源不断的活力。
诗歌批评是以一种生命体悟另一种生命,以一个灵魂贴近另一个灵魂。作者与批评家诗人惺惺相惜,全面、深刻地剖析批评家诗人在诗坛的创作与成就,贴近诗人生命,深入他们的诗歌,触碰他们的灵魂,并对其进行另类的诗歌解读,不仅为读者展示出个性独特的批评家诗人的群像,还为当代的诗歌研究提供了独特的视角。
(作者系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2020级学科教学语文专业研究生)
审读:谭录岗
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