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丨林典驰
编 辑丨孙超逸
图 源丨图虫
(资料图片)
“我手里有锂矿，你感兴趣么？”陈先生猫着腰，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座位周边的人打招呼。
遭遇这位陈先生是在2022年底的一场新能源论坛，他衣着黑色条纹衬衫，梳着干净利落的三七分发型，身高约1米70左右，穿梭在人群中。
与普通参会者不同，他参与论坛的目的不是为了了解行业动态和技术趋向，而是寻找投资者。这位陈先生自称某投资机构合伙人，提出想找企业合伙开采矿山的想法。据他所言，手里的矿山位于四川某处，锂辉石、锂云母矿均有，“品位良好，探明储量可观”。会场中晃荡一圈下来，他加上了好几个与会人员的微信。
2022年，新能源汽车无疑站上中国制造舞台上的C位。 新能源汽车全年销量688.7万辆，同比增93.4%。 聚光灯下，动力电池的关键原材料，锂资源价格也随着下游需求爆发水涨船高，2022年11月触及每吨61.7万元历史纪录。
此后，价格迎来拐点，百川盈孚数据显示， 1月13日，国内电池级碳酸锂（99.5%）市场主流成交价格区间在53.0-53.5万元/吨，现货市场贸易散单价格集中在46-47万元/吨，市场均价跌至51.2万元/吨，下调0.2万元，较昨日价格下跌0.39%。
虽整体有所下降，但对比2021年同期碳酸锂价格仅为如今的一半。 以60kWh的磷酸铁锂电池计算，大概需要30kg的碳酸锂。“锂”价传导至单车成本可能会陡增上万元。
上游价格高企，令下游车企叫苦不迭，广汽集团董事长曾庆洪就曾在公开场合表示，“电池厂商把所有利润都拿走了，广汽一直在给宁德时代打工。”
事实上，锂价高企利好上游锂盐之外，对锂电产业整体发展并不利。去年年尾碳酸锂价格突破60万之际，工信部与市场监管总局下发通知，严格查处锂电产业上下游囤积居奇、哄抬价格、不正当竞争等行为。
很明显，工信部的通知暂时还影响不到陈先生的生意，岁尾年初的锂电江湖依旧躁动不安。
有矿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且不论这位陈先生所言是否为真，是否真的是“有矿之人”，但“倒爷”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市场信息错配，暴利环境滋生。
锂价是什么时候起飞的？
Wind数据显示，本轮电池级碳酸锂高景气周期自2020年8月开始，2021年8月到2022年3月，打开了快速上涨空间，从8.9万元/吨飙升至50.3万元/吨。此后，各地受到疫情影响，生产和需求下滑，又逐步回落到46万元附近。在11月突破61.7万元大关创下历史新高，年底需求放缓逐步回落到53万吨徘徊，让人看到了锂价回落的希望。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锂价起飞？
欣旺达副总裁梁锐此前在接受记者时坦言，供需错配是根本原因，锂需求爆发上游供给难以快速响应。
具体来说，锂矿产能释放周期显著长于加工冶炼环节。
锂矿勘探到产出一般需要8-9年，从设计开采到交付至少也要3年时间，而下游各个环节相对锂矿供应弹性更强，能对终端需求快速反应，因此供应瓶颈进一步集中于上游资源端。
虽然贵为“白色石油”，但事实上地球上并不缺少锂。
锂是自然界第33丰富的元素，2021年全球锂资源总量约为8900万吨。可现实情况是，高品质锂矿比盐湖卤水资源稀缺，且全球锂资源分布不均，导致锂资源总量和实际可探资源量、产能存在极大差异。
根据SMM不完全统计，2021年全球锂资源产量分布中，澳洲地区占比最高，为43%；其次为南美地区和中国，产出贡献占比分别为32%和24%。
兴业证券研报显示，澳洲已建成7座矿山，2021年锂辉石碳酸锂产能为32.94万吨LCE。其中5座矿山均有明确扩产计划，产能均会在2024年前陆续释放。预计2023年锂辉石产能将达55.13万吨LCE，多个扩产计划落地。
2022年12月14日，澳洲锂矿商Pilbara完成了第13次锂精矿拍卖，成交价为7505美元/吨，较11月16日的拍卖成交价7805美元/吨下跌3.84%。隆众资讯测算，这批矿产出的电池级碳酸锂成本约为54.98万元/吨，将于2023年一季度偏后月份进入市场流通。
作为澳洲少数以市场化的形式出售的矿石供应商，Pilbara的拍卖价也被称为远期锂盐价格的晴雨表，此次跌幅不大，但也许意味着碳酸锂价格预期已转向。
南美地区则是以盐湖项目为主，在产的共计4个，新增产能分布在2022-2024年释放。然而，产能释放进度往往不及预期，除盐湖本身建设周期较长外，南美当地基础设施落后，政策变动等因素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新增产能的释放。
中国锂资源则以盐湖卤水锂为主，约占国内总量的79%，集中在西藏和青海，其次是锂辉石矿和锂云母矿。但由于青海、西藏生态脆弱，开采难度大，成本高，目前国内锂资源供应主力军仍集中在富矿地区四川和江西宜春。
平安证券研报显示，四川锂辉石矿中，LI2O品位在1.3%左右。在产的仅有甲基卡134号矿脉和业隆沟，锂精矿年产能分别为7-8万吨/年和7.5 万吨/年。
近期，雅化集团在投资者互动平台表示，李家沟已为公司提供部分原矿，价格双方协商确定。李家沟也正式成为四川第三座投产锂矿。
宜春当地被称为“亚洲锂都”，宁德时代、比亚迪、国轩高科、赣锋锂业等近20家企业都在当地投资建厂，碳酸锂产量约占全国25%左右。
江西宜春目前在产的项目精矿总产能达 8.9 万吨LCE，江钨集团的宜春钽铌矿、永兴材料的化山瓷石矿、飞宇新能源的大港瓷土矿是资源量和产能规模较大的在产锂云母矿。
细数下来，锂已探明储量能满足需求，但现实却是锂矿开采速度无法跟下游激增的需求。 2019年全国新能源汽车销售120.6万辆，2022年乘联会预估为688.7万辆，短短三年翻了5.71倍。
也正是这一时间“宁王出世”，2019年宁德时代营收从457.88亿元增长2021年的1303.56亿元。2022年，其归母净利润预计达到291亿元至315亿元，同比增长82.66％至97.72％
“宁王”是锂市场的一个缩影，庞大的需求让各路资本和企业纷纷入场，有“锂”不单成为了新能源的入场卷，甚至也成为了“为所欲为”的身份象征。
各方入场保“锂”
所有的企业和资本都知道，矿业是成本高、投入大、周期长的一类投资，但为了锂，他们已义无反顾入场。
参与到锂矿竞购动辄数亿元乃至上百亿元的投资，玩家当中不乏“不差钱”车企和电池厂，他们深知供应链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受，通过各自的方式触角向上游延伸，加入到对核心资源的争夺。
例如，去年5月有媒体报道称比亚迪出手收购非洲锂矿，此消息得到比亚迪内部人士确认。7月，另一家深圳新能源企业欣旺达也公告参与到阿根廷Laguna Caro矿权开采项目。
欣旺达创始人王明旺向记者表示，欣旺达积极向上游产业链布局，与上游厂家达成战略联盟，参与到一部分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合作。
动力电池龙头宁德时代则出手更为豪横，作为斯诺威重整投资人，抛出逾64亿元重整计划草案，涉债权调整及受偿方案、出资人权益调整两方面。据债权调整及受偿方案，宁德时代作为重整投资人向斯诺威提供16.4亿元，全额清偿重整计划规定支付的破产费用并清偿各债权。
不过，宁德时代出手并不仅限于此，早在去年4月份就曾以8.65亿元竞得宜春一瓷土矿探权，折合碳酸锂当量超过600万吨。
事实上该矿实际储量还有待勘探确定，后续需要进一步取得采矿权，开采也需要一定时间周期，可谓一场“豪赌”。去年2月份，宁德时代与宜宾当地政府和矿业公司签署合资协议，合作项目包括加快全省锂矿资源勘查开发，增加锂资源供给。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宁德时代、特斯拉、大众、福特等都表示已通过签订供货长单或投资方式锁定了上游资源，保障供应链安全。
纵观上下游合作的方式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地方政府或海外并购锂矿，又或是通过投资入股、合建产能的方式，参与到矿产资源的开发。自有矿投产之后，将大幅度降低外购比例和生产成本，缓解供应链紧张的情况。
风口之下，“热钱”蜂拥而至，跨界者不在少数。房地产商宋都股份宣布参与西藏珠峰阿根廷锂盐湖项目投资，此消息带来了7个涨停板；直播电商盛迅达宣布800万元收购河南一锂矿公司80%股权，并增资1.47亿元；食品红丝黑芝麻5亿元增资天臣新能源。
据不完全统计，有超过10个不同领域的企业跨界锂电，涉及轨道降噪、汽车电涡流缓速器、矿山建筑设备、珠宝、医疗器械等多个行业。
对于主营业务下滑的企业，跨界锂电短时间难以带来新的增长点，但“沾锂”行情盛行确实让上市公司趋之若鹜，部分公司在项目还没落地的情况下股价就已翻倍，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锂矿炒作行情，锂电“倒爷”因此而来。
不过，监管层已经关注到，一众公司因跨界幅度过大收到交易所的问询函，宋都股份董事长俞建午、董秘郑羲亮被予以监管警示。
价格回归或在明日
虽然陈先生兜售自己的项目时，总是对锂电价格未来信心满满，但或许这一轮的涨价周期已到尾声。
有分析人士认为，锂电价格回归或许就在“明天”。
2021年以来，锂电价格大幅上涨与消费端需求密不可分，新能源汽车叠加储能高景气度，上游锂盐跟不上下游扩产的步伐，加剧了上游原料价格高企的现象。
《2022年全球锂电产业供需白皮书》预计，2022年全球锂电需求量将达到680GWh，2025年全球锂电需求量将达到1178GWh，接近翻倍。
中汽协数据显示，2022年全年新能源汽车销量688.7万辆，同比增长93.4%。展望明年行情，乘联会秘书长崔东树表示，虽然新能源汽车补贴将于今年年底退出，但明年将延续免征新能源汽车购置税政策，同时在包括路权等非财政手段作用下，新能源汽车市场依然向好。
据不完全统计，包括比亚迪、欣旺达、中创新航在内的多家企业陆续宣布各地的扩产计划，2022年内动力电池领域至少公布75个投资计划，总投资超过万亿元，近半数规模在100亿元以上。
如此大手笔的扩产潮，对产能过剩的担忧不绝于耳。也有观点认为，产能建设爬坡需要时间，企业会对市场变化调整产能，实际产能会与纸面数据有所不同。
不过，高基数下2023年的新能源汽车难免增长放缓，在2022年底已有迹象出现。中汽协统计数据显示，11月新能源汽车销量为78.6万辆，同比增长72.3%；12月为81.4万辆，同比增长51.8%。
2023年伊始，特斯拉迫不及待开始降价，再度搅起新能源汽车市场的血雨腥风，“蔚小理”三兄弟日子也不太好过。市场对2023年新能源汽车销量也有所分化，乘联会预计2023年批发销量或达840万辆，增幅达30%；中汽协预计销量将达900万辆，同比增长35%；其他机构预测在750万到940万辆不等。
当然，从锂需求角度看，储能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一环，“2022年是国内电化学储能市场化发展真正意义上的元年。”比亚迪储能销售中心常务总裁尤国认为。
张小飞预计，2022全球储能电池出货量约为125GWh，2025年预计全球储能电池出货量将突破390GWh，高增长延续。
SMM数据显示，2021年锂需求结构储能占比仅约4%，60%集中在新能源汽车。随着各国碳排放政策趋严，新能源汽车产业政策驱动逐步加强，储能相关配套设施逐步加紧，电池在锂资源的应用占比均将近一步提升。
兴业证券研报测算，2023年全球锂资源将由2022年的75.63万吨LCE增长到113.48万吨LCE，2025年将达187.72万吨LCE。 这当中离不开南美、澳洲和中国等传统锂资源供给的贡献提供的增量，非洲地区新建矿山投产和锂电池回收都将释放部分锂盐供给。
2023年全球锂盐需求量为76.76万吨LCE，2025年将达到181.22万吨LCE。 进入2023年，新增锂盐产能将逐步落地，同时回收端产量逐步释放，供给相对宽松，锂价有向下波动风险。
此前市场对于锂盐高位持续性的担忧，源于各家锂盐规划产能均在2022年四季度密集投放，供需格局逆转。不过，就过往项目而言，多数锂盐开发项目普遍存在延期现象，产能释放也会收到制约。企业公告的投产时间通常是乐观预期下的产物，受疫情和环境的影响同样不可忽视。
高工锂电董事长张小飞此前在会上预计，碳酸锂价格在2023年上半年大概率维持在52万元以上；下半年大概率维持45万元以上。2024年则将无悬念地降至40万元以下。
崔东树认为，目前看到碳酸锂价格已经在期货端降到40万以下，未来几个月的电池成本必然明显下降，这对改善整车企业盈利带来很大的利好。新能源补贴退出有利于碳酸锂价格回归中低位，也有利于整车价格的合理回归。
本期编辑 黎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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