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上旬,川滇高原已是秋冬交替,几乎芳华落尽。尽管9月的开学季让西南林业大学植物学专业老师徐波忙碌不堪,但国庆长假,他没有选择在家休息,而是风尘仆仆地再次上路,一头扎进了流石滩中,采集雪兔子、芭蕉和绿绒蒿的种子。夏季采标本、秋冬采种子、平时教学生——徐波已在这样的“轮回”中度过十几个春秋。
18年前,出于对植物学的热爱,东北青年徐波远赴昆明求学。高山植物多样性的研究方向,又将他带到了高原之上——那是与故乡的北国风光全然不同的另一个冰雪世界。
2006年,徐波登上了人生中的第一座雪山——哈巴雪山,历经了8、9个小时的艰难攀爬,他终于到达了冰缘带,在那里,他看到了雪兔子、绿绒蒿、蓝钟花等高原明星物种,也正是这段经历,奠定了徐波研究高山植物的初心。“从远处仰望雪山,仿佛荒芜得一无所有,但只有当我真正接近了它,才发现原来它是那么多美好、珍贵而顽强的生命的家园。也正是那一次,我切身体会到了小学时读到过的‘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在横断山呆了一天,我仿佛把东北老家的一年四季都过了一遍。”关于自己与雪山的初次相遇,徐波对于15年前的记忆依然清晰。
15年来,徐波经常从昆明直奔青藏高原或横断山区,他的目的地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冰缘带。冰缘带,是地表最高的植被带,属于陆地生物生活的极限环境,也是人类难以抵达的地带。冰缘带的植物特有性很强,具有抗寒、抗紫外线的独特基因。而在气候如此恶劣的秘境之中,动植物之间需要密切地配合,才能和谐共生下去。这种微妙的生境,也是吸引徐波从事高山植物研究的魅力之一:“当我在山脊上看到高大的塔黄时,就会想,这对于昆虫们来说,它就像一个‘社交场所’,昆虫在层层叠叠的苞片里取暖、生活、恋爱、繁衍后代,然后飞走时,把塔黄的花粉扩散出去,它们就这样成就了彼此生命的繁衍。”
常年在冰缘带流石滩从事植物多样性研究的经历,让徐波有了“流石滩主”的外号。在貌似贫瘠的高山上探寻、记录生命的痕迹,听上去仿佛浪漫无限,但事实上,艰苦与危险,才是这份工作的底色。在缺氧的环境下进行高强度的徒步、让人避之不及的塌方、雪崩、泥石流、突如其来的雨雪降温……对于徐波与他的同事而言,都已司空见惯。“在我的心中,有一座座灯塔,无数的采集家、探险队,前赴后继。上世纪30年代,刘慎谔曾用生命来探索青藏高原植物。这股‘虎’劲儿,我觉得我也有。”徐波说。
在野外考察中,发现新物种、采集到具有研究价值的标本和种子是最让人惊喜的瞬间,但徐波的工作并不只有惊心动魄与跌宕起伏。采集完大量的标本,分类、鉴定、整理、总结是一个漫长、枯燥的过程,也是植物分类学研究的灵魂。除了野外的冰缘带,最吸引徐波的地方便是标本馆,他经常在标本馆中一泡就是一整天——能如此耐得住寂寞与性子的人并不多。在中科院西北高原生物所,徐波便经历过一次“魔幻事件”。有一次,他在所里的标本馆,拿了50块钱准备去吃午饭,但看标本看得入神,不小心就把50块钱夹在了标本册中,忘了吃饭。四年之后,当他再次访问那里时,在一摞布满尘土的标本里又找到了那50块钱。“我很自信的把钱揣回兜里,因为这肯定是我的钱。”徐波笑道。
假期的结束标志着徐波新一轮教学工作的开始。“我经常对学生们说,植物是有感情的,野外生境下鲜活的植物有,标本馆里的植物标本,也有。但你要去理解植物的语言,它们的颜色、大小、状态,都是在对你诉说。”作为教师的徐波,希望把自己对于植物的爱,就像高山植物的种子在更广阔的天地孕育生命一般,通过课堂,传递给更多年轻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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