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科研界的“泥石流”

2021-11-09 13:38:55    来源:中国科学报 发布时间:2021/11/9 12:23:49
    

马超团队在中印边境强拉山口一带考察。受访者供图

“网络上有个梗,叫来自×××的泥石流(意为画风突变)。您听过这个梗吗?”

“没听过。”

“不过,研究泥石流的,不是更应该叫作来自科研界的‘泥石流’吗?”

“有点道理。”

这是《中国科学报》记者与北京林业大学水土保持学院副教授马超的一段对话。作为研究泥石流的学者,马超已经见识过世界多地各种类型的泥石流,如北京、四川、云南、西藏……他还曾远赴俄罗斯,在滚滚的岩浆之旁,冒着生命危险调研火山泥石流。

最近的这次,他和他的团队加入“重大泥石流灾害调查与风险”项目,来到了喜马拉雅山边境中段,寻找并复核隐匿在边疆的泥石流隐患。

泥石流隐患的发现者

刚到西藏普兰县的第一天,夜雨如倒豆子般倾盆而下,迎接他们的是普兰“7·25”大暴雨。从夜里11点半开始,仅三四个小时就下了106毫米。在喜马拉雅山脉北坡中段极难遇上这样的暴雨,习惯晚睡的马超脑子里浮现的是2013年普兰科迦村暴雨泥石流的画面。

强降雨、土质疏松……已经具备了泥石流发生的条件。忐忑一夜醒来,所幸灾难没有重演。

青藏高原被称为世界屋脊、亚洲水塔,有“地球第三极”之称,是亚洲众多大江大河的发源地。

上世纪70年代,我国进行了首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围绕青藏高原形成演化、环境变迁、生态系统等展开研究。2017年,我国启动了第二次青藏高原综合科学考察研究,重点围绕青藏高原水、生态、人类活动等环境问题进行考察研究。

普兰位于喜马拉雅山南侧的峡谷地带,是中国、印度、尼泊尔三国交界处。近年来,喜马拉雅山南坡频频出现极端灾害,如今年年初印度大冰崩,导致两个水电站严重损坏,超200人死亡或失踪。“说明气候环境正在发生巨变,大型、超大型灾害链在未来很长时间内发生的可能性极大。”马超说。

眼下,中尼铁路、中巴铁路都在规划和建设中,保障跨境铁路沿线安全,势必要在前期完成地质灾害排查工作。把喜马拉雅山边境中段的泥石流隐患揪出来,就是他们此行的重要任务。这支联合科考队由中国科学院水利部成都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所与北京林业大学组成,于今年7月25日启程,为期14天,行程450公里。

与早年间科学家徒步寻找泥石流隐患不同,随着科技进步,如今科研工作者可通过卫星遥感技术提前找出泥石流多发区域。比如,在遥感图上,正常的河水流经,旁边的植被是绿色;泥石流流经之处,植被呈灰色。然而,有些遥感图像年代久远,泥石流痕迹发生位移难以发现;有些泥石流的成因并不知晓。因此,更科学的做法是遥感图像+实地检验。于是,便有了他们的西藏科考之行。

直击心灵的收获

这并不是一次轻松的科考。

喜马拉雅山泥石流是青藏高原二次科考泥石流专项的硬骨头。整个考察区域划分为雅鲁藏布江下游泥石流灾害链、中尼交通廊道冰湖溃决泥石流、中印边境国防道路泥石流三个重点方向。马超团队参与的是中印边境国防道路泥石流方向。寻找泥石流隐患多在偏远的交通廊道、口岸、城镇、哨所等。边境一线乡镇地处喜马拉雅山褶皱带,构造运动剧烈、地质灾害多发、降雨稀少、大雪封山期长,但作为国家安全屏障极为重要。

被称为“最遥远的他乡”——支普齐,是他们满心向往的一站。阿里的边防军人把支普齐叫做“去不起”,这里也是山岗边防连巡逻的最远点。车行至帕里湖,眼见着下一个山头就到达哨所,一场大暴雨突然阻滞了他们的行程。勉强前行,可能有去无回。不得已,只能掉头返回。

像这样的“不得已”,他们随时可能遇见。在开往中国成立最晚的乡——楚鲁松杰的途中,车辆只剩下半箱汽油,勉强到达时只剩下了一格油。乡里物资奇缺,就连超市也只有狭小的十几平方米,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乡政府。好不容易找来汽油,却没有压力泵。“老大爷一着急直接对着皮管用嘴把汽油吸出来,让我们十分感动”。北京林业大学水土保持学院研究生吴佳亮说。

这样直击人心的画面,在科考途中却不是唯一。在强拉山口,他们遇见了一对父子,多年如一日把守边境当作自己分内的事情。在什布奇,人们给牺牲的无名战士立碑。上面写着“你,你是谁?你是永远屹立的钢铁脊梁……”在碑前,他们默默伫立、心中思绪万千。

什布奇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太阳最后落下的地方”,这里大雪封山一年长达6个月之久。“我们在那里遇见了两名准大学生。一开始他们并不愿意交流,我们道明来意之后,他们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开学之后,他们竟然来到北京读大学。”吴佳亮兴奋地说。

“这一路上,我们有多次冲动想留下来,为当地百姓们多做点事。”马超说。

但得知藏族大学生赴京求学,“那一瞬间,我们突然感到边境地区逐渐跟上了祖国的发展”。吴佳亮补充道。

将灾害与生态相结合

别人看是一堆碎石,而在他们眼中却是灾难的隐患。一旦发现,竟如获至宝般激动。这样激动的场面,不仅发生在碎石上,也可能发生在一棵棵变了形的树木上。

“这回没带工具,下回一定要带几个年轮回去研究研究。”在玛阳曲,马超对吴佳亮说。

马超解释道,泥石流经过限制了树木的生长,通过树木上满是疮痍的痕迹,他们可以把一两百年发生的灾难情况还原出来,甚至可以推断出泥石流发生的年份、月份。

北京林业大学以林学、风景园林、生态学等学科见长,于是马超想到将灾害与生态相结合。在从前寻找交叉点的过程中,他发现了泥石流与树木之间的关系,坚持下来,这些年陆续小有成果。而这也是北林的地质灾害研究区别于传统地质高校的一个地方。

在略有泥浆痕迹的实验室里,记者看见学生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实验。下一步,他们将针对颗粒、流速、冲击力等,进一步分析区域泥石流成灾模式和危害特征。

中国科学院院士、“重大泥石流灾害调查与风险”项目负责人崔鹏鼓励他们说:“喜马拉雅山战略地位极为重要,你们要将科考任务与国家重大战略、国家安全需求结合起来,真正把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实践,并为国家发展做支撑。”

有泥石流踪迹的地方就有科研人员的身影。就在不久前,山西连降暴雨,马超团队又披挂上阵,再次成为风雨中的“逆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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