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近年来的科学研究工作看上去相当‘繁荣’,科研项目很多,学术文章很多,各类奖项很多,有‘光环’头衔的人才很多。但一流的成果,特别是具有创新意义的科研成果却很少,与巨大的投入相比,极不成比例。”
(相关资料图)
83岁的中国科学院院士、我国著名地理学家陆大道直言,这些现象主要还是多年来科教领域实行的科研成果与科技人才评价标准上出现的偏差,是以SCI文章及其影响因子为评价主体的做法所引起的。
那么,好文章该怎么写?如何理解科技创新、是否有具体方法可循?近日,陆大道在《地理学报》发表《关于学风与创新文化的几点认识》,文中回答了前述问题。以下为文章节选。
文|陆大道
关于文章撰写
学者们在研究与教学基础上总是要写文章的。近年来,互联网络上传出了对我的“以SCI为主体的论文挂帅扼杀了科技创造力”的文章的误解就在于此。
写论文当然要求有质量,甚至要求有创新,还要求符合现在的科学期刊论文的写作范式等。这些要求笔者都没有不同意见要表达,以下笔者要表达的是对于近年来较多论文作者理念上与内容文字上的看法。
写文章首先要强调的是要大处着眼,小处着手。
一篇文章的主题选择应该是较有意义,无论对于社会还是对于学科发展都应如此。小处着手,需要有实际内容与严密的结构、逻辑与用词,能够较好地表达从大处着眼所确定的主题意义。
文章撰写需要有明确的针对性,深入反复考虑主题,由几段说明之,结构与前后关系要有较严密的逻辑;要实事求是,知之为知之,是什么就写什么,实际事象、客体是多高多重要就写多高多重要;概念要准,一刀切下去,开掘要深;通常使一段一个小主题,每个自然段的首句或末句要准确,文字不多不少。如此,一部分一部分就会组成一篇有机整体的文章。
一篇学术文章要科学地揭示客观实际事物的某一个方面或多个方面。
一般情况下,就是要将复杂变成简单,使读者摸得着、看得见,而不是相反,不能没话找话,杂七杂八拉来凑篇幅。写了好多语言,彼此不关联,处处切一刀,刀刀不见血,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写到哪里,说明了什么问题。
有时很重要主题的文章,一节开始的大半页篇幅都讲此内容如何重要,十来个重要性,彼此连环、弯弯绕绕地写,就是没有使人借以看得见、摸得着实际事物及其关联的文字,最多像是隔着毛玻璃对里面的诸多客体运动及其结构进行透视般的描述。
有部分学者,文章一篇接着一篇地发表,参考文献一大堆,如何选择的,不知道;主题讲的什么,别人也难以看清楚;研究结论有何意义连自己可能也不明确。总之,从功利出发,发奋写文章,现在是比较普遍的现象。
那么,如何看待文章数量与文章质量?
Science前主编艾伯茨说过一段话,“我们知道,依靠发表文章数量无法有效地衡量科研产出。事实上,首先注重发表文章数量的激励机制会严重阻碍创新。研究者在最初几年里都不应期望发表文章。衡量科学家的方法与各个国家的文化有关。维持一种赋有成效的科学文化十分重要。我会推荐这样一种制度:每个人一年平均只写一篇文章,这篇文章也应该让大家仔细地阅读和评价,这比一个只讲求文章数量的制度要可取得多。在评价科学家时应该强调的是质量而不是数量。”
关于科技创新
创新的“新”,是各自从事研究的那个学科发展的新思想、新理论(学说)、新方法以及相关的话语体系等。联系到地理学,还应该包括地理学中的空间事象、空间关系的新发现与新解释,学科体系的完善与建立等。地理学前辈们多半一生一世只是揭示一个领域的规律与理论,或者关于某一方面的地理空间事象与空间联系的某些新解释。我们确实需要学习一些民族的精益求精的精神。
如何获得创新,即如何能发现、提出新思想、新理论(学说)、新方法呢?当然,科学创新的基础,应该是多元化的。从学风的角度,笔者以为有以下几方面:
(1)要有关于研究对象与客体的实际知识与相关理论的储备。
科学创新就是建立在对客观事物及其关联基础之上的认识、揭示与解释。地表事象中各个组成客体及这些客体的区域组合中,客观上会形成或显示出某些规律性的格局、结构与演化过程。
这些客观存在的规律,当然在多数情况下,表现出来的可能是不完整的,甚至不完全合理的。我们学者的素养与眼光就必须能察觉它、思考它、解析它,经过总结将其提高到科学理论与规律性的高度,这就是我们的成绩,才可以用来指导实践。
(2)要有严谨态度与坚持毅力才能创新。积累多了,就可贯通,就会有新意,可能产生创新。
科学思维习惯的养成与训练,专业信仰与科学精神的很好结合,会有利于总结实际事物的特征,归纳出理论构架,并去实践印证与检验,应用以解释实际事物。创新不一定等于标新立异。老老实实将实际事物中的规律、道理总结出来,就是做学问之人。轻率地宣称发现了某某规律、某某理论,广大读者特别是学界内部,很快就会理解不了,接受不了。
(3)科技创新可有具体方法可循?以笔者个人观察与粗浅体会,应该是“有”。
考察、积累、思考、构架、解释与验证、归纳等,当然,即使做到这样,也不一定能实现创新。这可能是众人对创新定义理解不一致有关。
笔者对科研成果“创新”的理解比较广义,如对于已有的学术思想与理论,提出了新的论证方法与技术路线,或提出了新的延伸或演化而成为有一定独立意义的理论或思想。能够对某个重大研究领域的研究动态(国别、科学家、观点与进展)作出纲举目张、符合实际、评论正确的梳理与评价,也属于“创新”。
但是,对于报送政府的咨询建议,是否是“创新”,应该非常苛刻:即(建议)经济上的必要性与合理性、工程技术上的可行性(经济上)、以及可能关系到的各种安全性,都要有充分且周密的论证。
除上述3点,还要强调的是发挥集体力量的重要性,通过集体智慧的交汇与碰撞会促进创新的形成。在部分科研人员中,有时看到有下面两种情况,笔者认为也应该注意。
①有的学者在研究课题申请书或成果中,有上百条线条组成的创新路线图或技术路线图,乃至同行也辩不出要领。对此,可能是他个人没有明确可行的研究方法与思路。因为科学研究不是将客观事物与关联搞成特别复杂、几乎是理不清的事物,甚至搞成虚无缥缈的杂物,就可以实现创新的。
②如果某学者提出了某理论或发现了某规律,那他应该在学术界表明他的研究内容,为发现或提出该理论作了哪些实验或实际考察。对于地理学科来说,作了哪些调查研究,如何通晓国内外相关理论成果与经验等知识基础;提出理论的针对性何在,或解决了什么实际需要或科学发展的关键问题;有没有对理论本身的内涵作了系统性的阐述,理论是否逐渐被同行较广泛地认可或引用,或被实践证明了;发现与创新有何总结或启示,等等。这其中,不能以一些非常特殊的极不恰当的事物类比与自创概念来实现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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